正文 沉疴--番外十五

【平行世界的他们·二】

那天,一个出车祸的少年,被送进住院部来。

听说是上学途上,被车撞了,肇事司机亲自送来的。好在司机反应得算快,伤得不重,住一个星期左右即可出院。

而负责他那个病床的,就是她。

他来的第一天,还比较沉默,第二天便主动和她搭话。

她端着盘子进去,说:“叶沉,解衣服,换药了。”

叶沉坐在床上,放下书,将上衣解开。即便是住院了,他也不肯落下作业。刘珂蛮羡慕年轻人这股向上的劲头的。她想,当年她不荒废学业的话,或许也能考上大学。说不定呢。

换药时,男生开口说:“姐姐,你工作挺久了吧?”

刘珂说:“对啊,你怎么知道?”

叶沉说:“看你扎针扎得又快又好,不像有的新护士,老扎偏。”

刘珂笑了笑,说:“那是偷懒,没多练习。”又说,“读高中?”

“嗯。”

“高几了?”

“高一。”

刘珂一剪刀剪断纱布,打好结说:“好了,你继续看书吧,不打扰你了。”

叶沉看了眼周围的病房,说:“有点吵,看不下去了,姐姐你有空吗?聊聊天呗。我一个人好无聊。”

刘珂想了想,确也暂时无事,便拉了条椅子坐下。

病房少,一间病房总是挤了很多张病房。能有张病床腾出来给他已是不易。嘈杂点也是无法。

叶沉看了眼她胸口的吊牌,说:“刘珂。姐姐你名字挺好听的。”

刘珂乐了:“你嘴巴倒挺甜的。”

叶沉嘿嘿笑了两声,刘珂觉得少年笑起来很好看。

这一瞬,叫刘珂想起,初见高中那位年轻老师时的感觉。他身上也有很纯粹,很干净的东西。二者却浑然不同。他的,是独属于少年人的。

以前不懂,而今才明白,动心就是,火星瞬间炸成了烟花。

“平常读书累吗?”

“还好。”他手中转着笔。一支再普通不过的笔,在他手中,似有了灵性,随他心而动。

刘珂叹气:“读书的时候,觉得读书累;工作了,又想回到上学时。”

想时光倒流,回到学生时代的念头,从未有哪一刻,有现下这么强烈。强烈得,身上的护士服剥离,取而代之的是蓝白校服。

两人投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半个小时,直到护士长来叫她,说找了她半天没看见人。她恍然回过神,匆匆忙忙起身,没料想,绊到椅子腿,一下倒在他床上。

被下是他的腿。

动静挺大,其他床的都看向她。

护士长撇开脸,不想认识她似的。丢人都丢到病人面前了。

她忙爬起来,愧疚极了,说:“抱歉。”

叶沉大方地摆摆手,“没事。”

眼里带着笑意,像真不在意,反倒像成全了他某种期待似的。

往后几天,刘珂天天按时来叶沉病房,除了换药,就是和他聊天。

次数多了,其他病床的病人都熟了她,当见叶沉放下书,门一开,知道来的准是刘珂。

他同学、老师来看过他几次,带了一堆水果、零食,他都等她来了,分给她吃。

叶沉讲话风趣,又懂照顾女生,人缘也好,一个星期的天聊下来,刘珂诧异地发现,自己好像喜欢上他了。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男孩。

夜晚,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叶沉伤好得差不多了,也要出院了,就算未来还有发展空间,可他还是个正读书的学生呢。

整夜整夜地想,想他,想她人生第一次真正的爱情,就要无疾而终。

第二天去医院,无精打采。转去他病房,想看看他,却发现他父母也在。

方想避开,他已瞥到她,热情地叫她:“姐姐!”

“要走了?”明知故问。病床都是收拾好了,不是要出院是什么?

“嗯,不想耽误学校里的课,怕跟不上。”

她强颜欢笑:“那,祝你出院愉快。”

男生神经粗,没看出她情绪不对。叶沉往她手里塞了个什么,低声道:“这个送你。”

她看着三人乘坐电梯离开。握着手里的钢笔,愣愣地回不过神。很普通的一支笔,笔端有朵白花。看起来,是他惯用的,笔身光滑,略有磕损。

什么意思?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盖,突然摸到有处凹凸不平。一看,是笔帽上用瘦金体刻了字:

沉石。

珂,像玉的石头。

刘珂小学刚学会差字典,第一个查的就是自己名字。释义她一直记得。

而他名中有“沉”字。

是他有意为之,还是仅仅巧合呢?

*

那支钢笔,一直为刘珂所保存。日子久了,便成了执念。

明知无望,还念念不忘。

也不晓得到底是为什么。连张莱也说,何必呢?

她去查那支笔,价格抵她一个月工资。于是她对它的宝贝显得理所应当。

随着刘珂年纪增大,父母再想任着她自个儿找,也不免着了慌。张莱就比她小了几个月,都生俩娃了,她还没动静。给她安排相亲,她总是扯各种理由推掉,推不掉的,勉强去看看,回来也说没想法。

就这么一年一年地拖下去。

父母恨恨地骂她,非得把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拖到人老珠黄才甘心吗?

他们都奇怪,刚二十就谈了个对象,你侬我侬的,怎么年纪越大,越打不起精神谈?还惦记当年那个初恋?

但仔细一咂摸,刘珂不是那种性格。从小到大,她对什么东西钟情,实在得不到,过一阵也就没兴趣了。

这么多年,她早该忘了才是啊。

其实刘珂没少逼自己,忘记吧,只是萍水相逢,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可是没办法。任她如何也不行。越逼越记得。她记性再好,时光荏苒,也记不清他的样貌、声音,可那种感觉,像在她心里焊实了,阻挡了一切外来的,想侵略那一寸之地的人。

算了,就记一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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