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门禁电话的声响。
“糟了，不会吧。”英理慌张道，“这么快就找到你了？”向男人投去无措的眼神。
“你去听听看不就知道了。”男人舒适地向后靠去，翘起二郎腿。
“一点也不配合。”英理抹去假装的慌张神色，起身接通。
外卖小哥热情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来。“您好，您点的外卖到了，麻烦开下门，谢谢！”
英理按了按键，挂掉电话。
“有点失望。还以为能吃到你亲手做的晚餐。”男人遗憾地说道。
“做饭是不可能做饭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做饭的。”英理面无表情。
“是，是。一看你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男人揶揄她。
“我只是不喜欢花时间在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情上，”英理不容置疑地说，“吃饭就已经很浪费生命了，这种只为满足生存需求的非做不可的事，不知道为什么要加那么多花样在上面。尤其是中国人。代餐药丸才是未来人类的选择。”
“哦？那省下来的时间你要做什么有技术含量的事？”男人好奇地问。
“睡觉。”英理说。
“睡觉？”男人眼里有了玩味的眼神。“有技术含量地睡觉？不过你的技术，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好。”
“是不怎么好。”英理还击，“对付一下你，还是绰绰有余的。”嘴角的得意单方面宣告着胜利。
“我还是头一次见你这么表里不一的女人。”男人感慨。“脸上写着生人勿进，说起话来涛涛不绝，还随便放陌生人进家门。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调戏起男人，却脸不红心也不跳。”
英理笑笑。“你知道吗？当一个女人被讲低俗的段子时，她只要讲一个更低俗的。周围的男人就笑不出来了。”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英理没去开门，却走到书桌前打开一台笔记本，点开什么东西看了一看。
“好了，特派取餐员，去吧。警报解除，外卖小哥已进入电梯。”英理下达命令。
笔记本上是门外走廊的监控。
男人无奈起身，将门外地上的餐盒拎进来。
英理顺势抢占了宽阔的三人位沙发，用手机将最新一集的JOJO投影在电视屏幕上。
两个人在愉快的“欧拉欧拉”中享用起连锁店快餐外卖。
“如果你是替身使者，你希望你的替身有什么能力？”英理挑着青椒肉丝里的青椒问道。
“这种东西我不需要。”男人欠揍地说。
“不，我觉得你挺需要的。”英理劝说道，“假如你有一个能使眼神产生重量的替身，你就可以通过你的死亡蔑视，把小区门口那几个人压进地壳，然后大摇大摆地溜走。然而你没有，所以只能坐在这里和我一起吃外卖。”
“和你一起吃外卖，也没什么不好呀。”男人说。
英理突然语塞，更加认真地挑起青椒来。
“你这么挑食，是怎么长到这么高的个子。”男人看着她把青椒一根一根堆在一次性饭盒盒盖上。
“可能是因为我小时候睡眠比较充足。”英理答他。“而且挑食，说不定是因为身体不需要这种食物的营养成分，本能地让你排斥它。”
“哪里看来的这些奇怪的理论。”
“你猜。”英理嚼着没有青椒的肉丝，视线转回动画。
吃完饭，两人一同收拾完残骸，果然，男人又靠在沙发上，点燃了一根烟。
“你上辈子一定是一列蒸汽火车。”英理捧过泡好的奶茶，坐在软凳上总结道。
男人垂着眼，嘴角斜噙着烟。挺立的鼻梁，清晰的下颌线，没带着之前玩世不恭的表情，甚至有些斯文贵公子的味道。细瘦的脖颈，格外突出着喉结。英理一时看得出神。Adam's apple，英理认为这是男性最具性魅力的器官，禁忌与诱惑甜蜜地互相交融。
男人察觉到英理的注目，睨视过来，顺势微微抿起嘴吸了一口烟。是因为太久没仔细看过好看的男人么？英理贪婪得不想收回视线。
“是不是想留我在你家多住几晚啊？”男人调笑她。
“是啊。”英理认真地说。“你真好看。我想多看你几天。”
男人微微一愣，没料到这样的回答。“别的女人带我回家，都是想跟我上床。你带我回家，只是为了看我啊。是不是有点暴殄天物？”
“上床有什么意思。”英理依旧认真地看着他，像在欣赏一幅德加的画作。“你不觉得，最令人心摇神荡的，恰恰是暗昧的撩拨。人类之所以区别于动物，就在于他们会享受更高级的东西，比如思考，比如痛苦，比如乐此不疲地追寻稍纵即逝的心动。”
“就像我们现在这样？”男人修长干净的手指夹起嘴边的烟，轻轻吐出气息。
“享受吗？”英理目光盈盈。
男人没有说话，伸手将剩余的半支烟递给英理。
英理自然地接过来，凑在唇边浅吸一口。
“不打算还我了？”
“凭本事拿来的东西，为什么要还？”英理淡淡地说。
吸完最后一口，英理将烟头点灭。
“我要开始工作啦。”捧着奶茶起身。
“抽烟配奶茶，你的品位还真是很特别。”
“别误会，我喝奶茶不是因为喜欢甜食，而是工作需要。生活已经够苦了，所以比起咖啡，我更倾向于奶茶。”
英理按亮电脑。“想看电视的话不用调静音。我工作的时候也习惯听音乐，不怕吵。”
“想借你一本书看看。”
“自己挑吧。”英理随意指点着书柜。“没拆塑封的拿过来给我拆。”
谜之爱好。
“有什么推荐吗？”
英理走过去抽一本出来。“就是它了。”
托马斯·品钦的《万有引力之虹》。
后摇的旋律在他身后安静地喧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