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吗？」程子虚眨了眨眼，「我脸上有沾到东西吗？」说完用手模了一下两颊，有点困惑。
「不，没有，我刚刚有点恍神。」于季赶紧笑着掩饰。
这时，程子虚的手机响了，他说了声抱歉，转头去翻他的帆布提袋，手机好巧不巧被压在了最底下，他只好把上面的东西先拿起来。
于季在看到他手上的东西後睁大了眼，脱口道：「那本笔记本……」
「什麽？」程子虚终於艰难地把手机捞出来，闻言，抬眼看了看自己手上。「喔，这个笔记本怎麽了吗？」
「啊……没事，就觉得款式挺特别的。」于季面上镇定，内心却是天翻地覆。
那本笔记本，长得跟赵琹要他找的「日记」一模一样，难道是巧合吗？
「我也这麽觉得，皮革封面看着就很有质感。」程子虚白皙的手指抚过封面的皮雕，那是一朵桔梗，雕工细致，栩栩如生。
「这是我在学校书店买的……如果你喜欢，等会下课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可以吗？那就麻烦你了。」于季当然是一口答应，这确实是搜寻更多线索的大好机会。
但他有种直觉，赵琹要找的不是别的，就是程子虚现在手上拿的那本，重要的线索也不会在别的地方，只能在程子虚手上。
吃完午餐，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们便一起慢慢走到上课地点。
体育课，向来都是程子虚最难熬的课，不过，身为资深宅男，如果他很擅长运动，那才是真正的耻辱。
好在这个体育老师非常佛系，秉持着放牛吃草的一贯作风，点完名做完操差不多就等於下课了，不过大部分同学都怀有基本的尊重，如果没什麽事，通常会在操场上晒满五十分钟太阳聊表诚意。
「程子虚！你好大胆子！」程子虚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後背就被风一般冲过来的孟富结结实实挨了一撞：「居然不接我电话！」
「痛……我又不是故意的，刚拿起来就断了啊。」程子虚翻了个白眼，表情跟挂在自己身上的孟富形成完美对比。
「那你好歹传个讯息吧！」
刚刚在餐厅的电话就是孟富打的，其实他本来有想回讯息，不过被于季问了笔记本的事，转眼就忘得一乾二净。
「抱歉啦，我忘了。」
孟富似乎还想发难，于季非常好心得出来帮他解围：「抱歉，刚刚程子虚跟我一起，可能是我後来又跟他说了别的事情，所以他才一时忘了。」
程子虚超于季抛去一个感谢的眼神，诚恳地补充道：「我们刚刚一起吃午餐，他可以见证，我真没有无视你的电话。」程子虚举起右手发誓。
「喔喔……」孟富看了看于季，又看了看程子虚，然後放开程子虚，拍拍他的肩膀，露出个意味不明的微笑，笑的程子虚浑身发毛。
程子虚：「……我们是巧遇。」
孟富只是笑：「我懂，不用解释。」
程子虚：你懂了个屁？我都没懂？？
集合哨音响起，宛如天降救赎，程子虚松了一口气。三人加入集合的人群，马马虎虎做完操，接着体育老师用中气十足的嗓音宣布要进行排球测验，让他们四人一组传接球，成功引起下面一阵热烈哀嚎。
不过哀嚎归哀嚎，分数还是要的，大家还是很听话的起身开始呼朋引伴找组员。
程子虚他们自然凑一块，不过还差一人。
孟富拉着程子虚跟于季东张西望，终於在扫过人群第二圈之後眼睛一亮，他扯了下程子虚，指着一个在墙边孤零零的身影。
「我们找她如何？」
程子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个紥着马尾的女生，穿着套开起来有点历史的运动服，还土里土气的把领口拉链拉到最高，她拿着手机环顾四周，神经质的频频低头看萤幕。
除了她，程子虚一时也没找到其他落单的人，他也挺无所谓的，有了于季跟孟富，其实再加入了谁都没什麽区别，就说好。
于季却在他们俩身後，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他们走过去，孟富率先跟那个女生打了声招呼，那个女生抬起头，看到孟富後，视线接着移到孟富身後的于季身上，一副黑框眼镜後的眼睛睁的老大。
「范忆若，你有组了吗？没有的话要跟我们一起吗？」孟富笑嘻嘻地问，程子虚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那张脸挂上笑容後是真的很难让人拒绝。
程子虚虽然没什麽同学爱，过了一个学期，班上一半的人都没记住，不过对脸大抵还是有点印象的，但这个范忆若，可能真是存在感太低，他怎样努力思索也没什麽记忆点。
范忆若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点头如捣蒜，连连应声，简直求之不得。
一节课的下来他们相处还算愉快，也顺利通过测验，那个范忆若虽然有点怯生生的，不过个性倒也不是难相处。
只是程子虚觉得不知为何，于季对范忆若似乎有些隔阂，不过那感觉也是一瞬间，他不禁怀疑是自己想多了。
下课後程子虚跟于季告别孟富，去学校书局。
学校书局在图书馆地下一楼，装潢风格跟图书馆是一个系列，原木装潢，灯光柔和却也不会太昏暗，里面的文具柜就占了大半区，对文具控程子虚而言堪称天堂。
程子虚带着于季找到了那个笔记本的陈列架，上面各样款式琳琅满目，但他们仔细看了很久，都没找到他买的那款。
「没有……是卖完了吗？」
程子虚突然想起，他那天买的时候好像真的只剩那唯一一本。
「你要不要看看别的？我觉得这个样式也不错。」
「啊，真的，这个也不错看。」
于季接过程子虚递过来的笔记本，是墨绿色的封皮，上面也有皮雕，不过于季没细看是什麽图样，微笑道：「既然是你挑的，那我就买这本了。」
程子虚楞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麽乾脆。
他们在书店逛了一阵子，于季在他的推荐下又买了一支程子虚爱用的同款钢笔，他蛮讶异于季也会用钢笔，毕竟现在还有固定写手记习惯的人他实在没遇过几个。
虽然两人才仅仅认识两日，他不禁觉得跟于季的距离又拉近了许多。
「今天谢谢你陪我去逛书局，笔记本和钢笔我都很喜欢。」
走出图书馆时，已是夕阳西下的时分，橘黄色的光辉为世界镀上了一层亮丽的金，于季脚下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喜欢就太好了，今天能跟你聊这麽多，我很开心。」程子虚笑了笑，那笑容有点腼腆，他嘴笨，不会说些富丽堂皇的好听话，表达想法时总是很直白，但这一点也不会令人讨厌，反倒很真情实感。
于季看着他，心头泛起一股暖意，他依旧维持着一贯的柔和微笑。
「我也是。」
程子虚告别于季，在叉路口往宿舍方向走去，于季要回租屋处，所以是走反方向的那条路，但他没有动，而是站在原地，等到程子虚的背影小到看不见，才慢慢转身离去。
夕阳正在逐渐消失，取代而至的夜，正如墨滴染在水中逐渐逸散开来，替世界蒙上一层暗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