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無愛之人 — 朋友_03

吴望一进了许煦晖的房间就先赞叹这次的新房间比上一个好很多。

刚进大学时,吴望和许煦晖都申请住宿,学校安排宿舍的方式是依照入学管道,所以他俩没有同一间宿舍,一人分在1002房,另一人则在1011房,恰巧是十楼头尾两房。

大二要找房子时,许煦晖先应允了同寝的室友一起合租,吴望晚了一步,只得自己去租房。在大学里吴望虽交了许多朋友,仅止於点头之交,在第一时间得知许煦晖要找其他人租房时,没把想一起合租的想法告诉许煦晖,而许煦晖问起吴望住宿有没有着落时,吴望说他早早就把订金付了,而且租屋处在距离学校三站的捷运站,下车後徒步三分钟。

A大的地理位置在县市边缘,旁边陆桥过去就到另一个县市,许煦晖和室友就找了间跨县市的雅房,每天搭公车上下学,不仅和吴望的租屋处在相反方向,连搭乘的大众交通都不同,大二上学期的第一个月,他们甚至只有在共同必修上才见面,下课後若没有特别约便散了。

直到许煦晖在租屋处和其他房的室友及房东因为公共空间的使用起争执後,下课後总是会在学校待到夜深还迟迟不肯搭公车回家。吴望发现许煦晖眼下的黑圈越来越重,一问才发现许煦晖都在学校瞎混到晚上,自愿留下来陪他。

几次吴望问许煦晖怎麽不赶紧退租,换个地方住,日子过得也舒适,许煦晖面有难色,只是跟吴望说,临时退租的话那算违约,订金拿不回来。吴望作罢。

终於合约到了,许煦晖找了新的房子,新租屋处在反方向,离学校不算远,但距离公车站或捷运站都比较远,起码走路都要十分钟,许煦晖在脸书的二手社团买了便宜的中古脚踏车,打算开学後每天都骑脚踏车上学。

许煦晖是在六月学期结束时就搬家,七八那两月回老家,九月开学才北上,等於是这几天才正式入住,他突然想起那阵子成天把吴望留到晚上,虽然吴望总是说那是他自愿的,要他不要有压力,但许煦晖还是感觉自己给他带来很多麻烦,赶紧打电话找吴望来新家坐坐,说要请他吃饭。

「哇,我比较喜欢你这次的房间耶。」进门後,吴望拎着鞋就四处张望。

「说得好像你去过上一间一样。」许煦晖接过他的鞋,把鞋子放在门边的角落,放的时候暂且把饮料也放在地上。

「是没有,但听你抱怨那麽久就知道不是太好。」吴望把後背包腾空丢给许煦晖,一屁股坐在床上,自顾自地拆开零食袋,吃起洋芋片。

「喂!我有床癖,你不要没洗澡就坐上来!还有,你不要在床上吃零食!」许煦晖把後背包直直往吴望脸上甩。

「……许煦晖,你的待客之道呢?」吴望举起手臂挡住掷过来的後背包,一脸正经八百地说:「我以为我们的感情已经战胜了你的床癖。」说完这句话自己噗哧一声笑出来,俯身捡起被当作沙包扔来扔去的背包。

「……。」许煦晖无言,正想掸一掸刚才吴望坐过的棉被,发现被褥的颜色被染成深灰色,原本还在吴望手中的多多绿洒了半杯掉。吴望还想着後头的人怎麽没声音,一转头先是跟许煦晖手中抓着的棉被尴尬了对望三秒,再深情款款地盯着许煦晖。

「抱歉、抱歉,哎呦!我来帮你洗棉被啦,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他赶紧放下零食和书包,怎料零食没放好,洋芋片唰的一声洒满地,最後他忍不住笑起来。

许煦晖像是看傻了眼,心想怎麽会有人可以在短短十秒内连续打翻饮料跟洋芋片?只有三种可能,第一种是笨蛋,第二种是吴望,第三种是吴望就是那个笨蛋。

「你就是扫把星!你踏进家门後什麽鸟事都被我给碰上了,刚才一开门就有个怪胎缩在角落哭,对上眼後也没打招呼就从我旁边钻进去,然後又是坐在我床上又是打翻饮料又是洋芋片洒满地的!」许煦晖用脏棉被套住吴望的头,使劲地往内揍三拳。

「怪胎?谁…….哎!等下!多多绿洒到我头上了!」

「谁还管你多多绿啊,来啊!快让我揍揍你!我以为我们的交情已经战胜了你的头发!」这两个人往後一倒在床上扭打起来。

吴望很快地从棉被挣脱出来,随手抓了枕头往许煦晖挥过去,许煦晖不甘示弱抓起另一颗枕头,趁着吴望来不及把手缩回去的空挡还以颜色,吴望被枕头命中,从床的边缘往後跌下床,翻了一圈滚到地上。

「哈!认输了没!」许煦晖抱着枕头自信无比,听见底下的人传来呜咽一声,就像被折断没了气似的。

「吴望?」许煦晖爬到床边,被突然坐起来的人吓的抖一下,那一下把全身的毛孔都撑开了,鸡皮疙瘩都窜上身。

「靠!」吴望尖叫一声,「你什麽时候画好作业的!」手里抓着一卷纸。

刚才吴望滚下床後,疼痛之余他发现床底下有很多卷纸,他随手一抽,从纸的颗粒摸出来是日本水彩纸,他瞥见贴在後面的名条用整齐的字迹写着「许煦晖」三个字,後面接着几个字──大二暑假作品。

「噢,你是要吓死谁……」许煦晖捺着枕头。

「早就画好了啊。暑假回老家的时候,半路上顺道绕去庙里求平安,当时一批暑假返乡潮,回程也会在半路塞上一两个小时,想说如果待在这里写生,预计画完後车流差不多也该散了,就坐在那里把作业搞定了。」

吴望把纸摊开,端详着那幅水彩画许久。

「你有进步耶,尤其是这里。」吴望指着画中一隅,「这个光源打得很好,还有石柱上面龙雕的细节也很清楚,尤其是中间这个跪着参拜的人,他的倒影映在褐色的光滑地板上,这部分『虚实』掌控得很好,不过供桌上面的火光就普通。」

吴望在谈论起美术时,总可以很犀利的看见一幅画的问题,许煦晖当时写生第一个描写的就是石柱的细部,後来才画到参拜的信众,准备画供桌时有点後继无力,草草收尾,许煦晖原本以为这个小细节应该不会被发现,结果吴望都一一点评到了。

「但……」吴望把画纸卷起来,弯着眼笑道:「除了我刚才说的那些,其他地方还是跟你那张糊在一起的术科考试一样呢!」

「……谢罗,大前辈。」许煦晖顺手朝吴望的额头拍下去。

「哎、疼!又揍我!你这是不是太爱我才一直打我?」

「你确定我不是嫌你惹人厌吗?」许煦晖缓缓地举起紧实的拳头。

「没事!揍得好!棒!!!」吴望边说这句话边用手把许煦晖的拳头压下来,马上变了脸,哀怨地问:「这作业什麽时候要交?」

「下礼拜一。」

「今天礼拜几?」

「礼拜二。」

「太好了,这不是还有五天吗?哈哈哈~那明天再说呗!」

许煦晖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吴望的豁达,他总能在吴望身上看见曙光,他能想像就算他告诉他明天就要交这份作业,吴望也会开心的感叹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可以画,正因为吴望是这样的人,许煦晖也才可以和吴望当朋友。

在面对重考压力及跨出舒适圈对自己产生怀疑的那年夏天,吴望的出现彷佛就是在告诉自己不用对未来太惶恐,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顺其自然,一直以来都是吴望坚持的信念,吴望相信自己可以把事情做好,面对所有事都很信手捻来,他贯彻了名字里被赋予的意涵,对人间满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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