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落地即生根 — 【陸】獨佔

-「不如让玄缁和若羽订个亲吧!」彧宗向申恃盛以及程煦提出要求。由彧宗当家做主的彧王府在邻国之间是名声赫赫,他掌握各国的情资脉络、善於与邻国交易、济漠互市和济桑互市都有彧王府的眼线、甚至各国之内的黑市他都有涉足其中。原以为周旋在尔虞我诈的世界中,彧王爷的作风该是硬派残酷,但是几个与其深交的家族却知道他是最为忠义正气的人。程煦看了在不远处一起玩耍的两个孩子──13岁的彧微正在教9岁的申若羽如何拉弓搭箭,申若羽好不容易拉开弓了,箭矢就抓不住落下了,彧微总是不厌其烦的将箭矢一次又一次的捡起。程煦说道:「我对玄缁是挺满意的。」申恃盛则是说道:「我是相信玄禄你们养育大的孩子必不会差到哪里去!」彧宗开心得哈哈大笑说道:「就这麽定了!」片刻,订亲聘书一式两份便分别由彧宗和申恃盛各自保管。-

乌怀低首将整份艾草麻糬包辣菜米丝以双手奉上彧王眼前,他心中暗自懊悔怎麽没有先取走其中一颗吃了?这个艾草麻糬包辣菜米丝的滋味他是再也不知道了。一直等不到彧王的动作和吩咐,乌怀平举的双手以及低垂的头颅也不敢放下或者抬起,就这麽僵持着,他彷佛觉得现在待在凌霄院中的片刻如一年。乌怀眼中出现了一角紫棠色滚银丝线的长摆──彧王爷站到了他的面前,即使不用抬头也可以感受到彧王爷居高临下之姿、他寒霜般的眼神彷佛就要烧穿乌怀的後脑勺。

乌怀咚一声,左膝连忙跪下,一阵激零从头顶凉到尾骨,他忙说道:「乌怀今後绝对只听从彧王爷的吩咐!」他感到手中的食物包裹终於被彧王取走,於是右手赴地行礼,仍是不敢抬头。站在一旁的白松帮着说道:「乌怀是我从幼时看着长大的,他本性没有什麽心眼,就是如此,即便是僭越了,他依旧浑然不知。爷,若你还是不放心,要否另挑一人去藏院当差?」

「我就是太明白他本心单纯,才会选择他过去担藏院这个差事。」彧微坐在案前把玩着手中的食物包裹,将上头的稻草枝条轻轻拆解,四团圆润弹软的艾草麻糬随着褪去的芭蕉叶而登场亮相,空气中随之漫延着艾草的清香以及甜辣的诱人滋味。彧微见半跪在地的乌怀喉头吞了几口,显然这食物的香气已经让人垂涎欲滴,他对着乌怀说道:「如果只听从我的吩咐,你以後还要如何在藏院当差?藏院主人的话当然也是要听的。」

乌怀称是。见他仍然不敢起身,彧微接着说:「起来说话吧!」等乌怀站好了,彧王抛了一颗艾草麻糬包给他,然後说道:「那你可知我为了何事不乐?」乌怀不知,开始猜测:「是我方才报告今日的早点也在藏院用过了,却没有按照上次爷的吩咐,多偷一份过来?」

不等彧王反应,白松便抢先说道:「就属你最傻!你还是快点谢过王爷,去吃你得到的麻糬包吧!」有了白松的话,彧微倒是表情缓解许多,拿起一颗艾草麻糬包一边端详一边说道:「你吃下的这些美馔,都是你未来彧王夫人做的,你享用了不少,我这位爷却至今才得这麽几颗麻糬包,想来你自然也该听她的。」这句话彷佛是对着那麻糬包说的,但是乌怀却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又是赶忙咚一声下跪说道:「乌怀绝不敢对藏院主人有任何不轨的心思!」他怎麽会知道自己的主人王爷是以如何的心思在维护藏院?他原本还当是彧王府也必须掌控古玩黑市的经济流动,派他暗中护卫,实则抓准时机介入管理藏院,结果他是大错特错!

「彧王爷和藏院主人是有一纸婚书的,如今让你知晓此事,也是让你拿捏一下分寸,对申姑娘这位藏院主人多留一些心眼,替王爷看好了。」白松说道。乌怀点头称是。

见到乌怀眉间还有疑惑,彧微捏起一小块麻糬送进嘴哩,边品嚐边含糊的问道:「起来吧。可是还有什麽不解?」

乌怀说道:「藏院主人是否知道自己与王爷有婚约?」

「继续说。」

「藏院在疆领内也是名气不小,申姑娘身为藏院主人、又在适婚芳龄,近期的媒婆访帖不断,她也是让茂湖一一收下,然後又逐个回覆了。看来并不像是知道自己与王爷有婚约的样子....」乌怀说到一半,看到彧王的脸色越发深沉,他只好又跪下了,如此他今日已经在这凌霄院中起起跪跪大半辈子了!

白松抢在彧王发难之前先责备道:「不是让你将藏院的所有事情全都报告上来吗?之前怎麽没听你说过?」

「这....乌怀愿意领罚!」总之,先认错是错不了的。「我原以为这是申姑娘的私己事,但是!如今知道申姑娘是未来的彧王夫人,我怎麽样也会在这方面多留意的!请爷再多给我一次机会!」乌怀力挽狂澜,他可不希望这份差事被换走了,否则再也没口福吃到那些珍馐美味,如果运气再更好一点,等藏院和彧王府真的木已成舟,他就可以变成藏院真正的护院,一日三餐总是少不了他的。

「你也是藏院用久了的人,换了也不是上策。我希望你以後可以多长一些心眼,这件事暗中观察,无须让更多的人知晓。将我的回覆带去藏院,现下已经要巳时了,回去吧。」乌怀领了一张小纸卷告退後,彧微又开始享用手中的麻糬包,既然知道乌怀对申若羽并未动过什麽歪心思,他自然不会苛刻相对。

申若羽托来的信笺中说道:『相约会期,急欲购回娘亲遗作;彧王爷的腰佩也将如期归还。另,多谢有乌怀护卫藏院平安。』就是最後的那几句提及乌怀,他才有这些为难,彧微虽然自知这些吃醋行为绝不可有,尤其他身为彧王爷,理应喜怒哀乐不形於色,不会让人捉住弱点和痛处,如此才能保彧王府永远的安康,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彧微自从父君告诉这纸婚书的存在後,他便认定申若羽就是自己唯一的妻子,他必须护她一生一世,这是他身为丈夫的职责、作为一名男子的本事。幸而今日对象是乌怀,凌霄院中也只有白松在场,但是也许下次就不会这麽幸运了,他还是得谨慎才行。

「爷,你方才....」白松还未出言提醒,彧微就抢着说道:「我知道,你不用说了。」彧微将最後一个麻糬包递给白松,让他也评一评滋味。「最近再帮我放出一些消息吧。我们在『听雪楼』的暗桩子还好用吗?」彧微问道。

听雪楼是三王共济疆域内最着名的声色场所,就座落在华锦楼隔壁。往来听雪楼的恩客们大多都会叫上几道华锦楼的菜肴和美酒,在听雪楼里的温柔乡中沉醉。听雪楼里面的姑娘也不全是疆领内的人,几个有名气的头牌姑娘都是他国人,尤其是从海外『京岛』被掳获来的又更为稀有,物以稀为贵,人自然也是遵循着这个道理。

「银钱给足了,无论哪个暗桩子都很好用,更何况他的家人都在彧王府内当差呢!」白松答道。

「今夜的替身呢?身世都简单乾净吧?」

「请爷放心,是我亲自去谈妥的。也让他签下一份生死契约,只能由彧王府单方面决定是否继续或者取消,方便行事。」

「你办事,我放心。」

「暗桩子这次替彧王府安排了一个京岛来的姑娘,如此消息传得快一些。」

「不用京岛的人。」彧微觉得京岛是个太过遥远的岛国、太过神秘,他要避免一切不可掌控的风险。「还是要两个新人姑娘吧!都只要新人就好,消息一样可以传得很快。」

「两位姑娘?」

「太少?」

「........不是,还是爷想得周到,一个晚上两位姑娘确实也是能让消息传得够快了!」

「麻糬包的滋味如何?」

白松微微一笑道:「此等美味、世间少有。」感叹自己不久的将来也能享有这等口福了。

接近午时,一辆八彩马车彻底堵住了藏院前面通往闹市的唯一一条竹林小道。车厢上檐的四个角都绑了流苏贝片、长度对齐窗侧,随着马匹缓慢进行时不断摇动,贝片互相敲击得叮当作响,一路从寅王府开拔、经过闹市大道招摇到藏院门前的竹林小道,因为这条路确实太小,这辆华丽的八彩马车只得停在小道尾端最接近闹市的入口处,寅鸩亲自下车步行在竹林小道中,他一身藤黄色的衣裳、其中有茜色的绣线勾画许多烟火云纹,这种华美的程度无疑是郁郁老竹林内最显眼的存在。当绿泽抛下一桌可口的饭食、往前院去应门,开门看到妖精一般的寅王爷时,整个人傻到忘记要问名。

「敢问你们家主人可在?这时辰到访实属突然,我这里备了许多华锦楼的名菜佳肴,直接作为登门礼赔罪了。」寅王爷寅鸩亲自叩门,另外有两名随行护卫站在他的身後,表情严峻。

绿泽当然不认得疆领内的哪位王爷,就连後院仅相隔一道墙的彧王爷她都不曾见过,只当这位前来藏院叩门的不速之客又是哪家有钱贵公子、或是板娘夫人包养在外的白面男宠,全身妖娆作态似男似女,无非又有什麽稀世珍宝有求於藏院主人的监定才来登门,只是挑在午时用餐的时刻,实在惹人厌得很!「这位....公子?藏院会在未时三刻开业,就请你在门外自便吧!」绿泽打算闭门谢客。

「我们爷都亲自上门了!你们还有谢客的道理?!」一名护卫出声喝止。

「你们这几位爷也是铁打的了,你们午时不用饭,我们藏院还得用呢!难不成是第一次来藏院?没看见门上挂着的木牌吗?『巳时开业午时休;未时三刻开业直至酉时休』还有『特别珍奇古物监定一律静候音讯』,难不成几位爷们不识字?现在我给念了,你们该也识得了吧!」

「这姑娘看来小小年纪,说话倒是利索、泼辣带劲呢!不知你们家主人是否也同你如此这般?」寅鸩手持一把金边摺扇,用扇尖挑了一下绿泽的下巴缘,扇尾的翡翠挂件摇得叮当脆响,他的这些无礼挑逗惹得绿泽更是羞怒。

「哪来的妖精!我看我们主人姑娘还不乐意做你们的生意了呢!你们也甭等到未时三刻了,现在就滚开,哪里来的哪里去!」绿泽要将大门关上,两名寅王府的护卫一脚一手便将门给挡着,再出点劲儿一推,绿泽便直接随着敞开的门往後跌了一跤,她狼狈又生气的模样让寅王府的护卫们一通讪笑,倒是寅鸩不慌不忙的伸出没拿摺扇的左手想将绿泽扶起:「还不知道小姑娘怎麽称呼?你看来不过15、6岁,他们几个粗鲁护卫手脚都没轻没重的,这算是欺负人了,我在这里给你道个歉。不过你总得让我跟藏院主人见个礼,否则,怎麽相谈如何让你消气呢?」绿泽没让这位妖精扶起,自己起身拍去身上的尘土,双眼晶红晶红、貌似将哭。

「怎麽回事?一夥人还等着你回去用饭呢!」茂湖走来前院瞧个究竟,看到绿泽可怜巴巴的站在门侧、前门大开、几名陌生护卫站进了藏院,还有一个穿着花枝招展的妖娆公子在藏院内一脸媚气摇着摺扇,她心里大概就有底了,说道:「几位爷是有求於藏院?还是来闹场的?」

「当然是求藏院主人一见。」寅鸩没等茂湖继续说话,便又吩咐道:「来人把华锦楼的美酒佳肴抬进来吧!再耽搁下去,冷了就走味了。」

「是。」

一群人像流水似的端着几道菜进入藏院,绿泽见状,马上跑步向後院告状去了,寅王府端菜的仆从们也就跟着绿泽的方向,打算将菜直接送入後院;茂湖心中大叹绿泽坏事,眼见那位花朵一样的公子也迈开步伐,欲随着人流进入後院,她只得无礼的直接出手挡在寅鸩的面前说道:「这位公子,你们这是强闯民宅!不准再进一步了,叫你们府上的仆从都撤走了!」

「否则呢?」

「那我便不客气了!」茂湖抽出腰间蛇鞭、在地啪搭一响,直线欲鞭妖精,两名寅王随行护位左右向前抓握蛇鞭、下扫一腿,茂湖只得向後跳退,三人开始缠斗;寅鸩如入无人之境,继续向後院挺进。茂湖一次应付两人,实已分身乏术。

後院的青水见到一溜的佳肴送入後院,筷子抵住自己的下排牙齿,嘴是怎麽都合不拢;绿泽奔到主人姑娘身边就是一通哭,含糊乱语的将自己的委屈和前院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申若羽看着送菜进来的仆从们还自带席桌,动作流利的架桌、铺张开来,一桌子的菜转眼就摆满了。仆从们又流水一样的告退,尔後登场的便是妖气横生的寅鸩。

因为绿泽来不及通报、茂湖也被绊在前院,申若羽自然是抛头露面,连个兜罩都来不及遮掩。寅王用极其淫荡的眼光盯着申若羽──肤滑如玉、白嫩透粉,一对清秀柳眉恰当的缀在煤灰色的双眼上方,异色眼瞳彷佛就要摄人魂魄;艾绿色夏装微微贴着纤细合度的身形,双袖还绑着蟹壳青色丝带,可见方才刚忙活结束,两条裸露的手臂就是那桌上的软煨白玉萝卜,惹人垂涎。如此佳人,当是该养在寅王府中,最好在自己寝院暖栖阁的床上、软玉生香。

「本王是寅王府寅鸩,前几日有劳藏院主人替寅王府掌眼一棵宝红珊瑚,特来拜谢。午时前来叨扰,这不准备了一桌佳肴赔礼?可否赏脸,请移步过来同乐?」

「请寅王爷让前院的几名护卫停手了罢,否则何来同乐一说?」申若羽的声音温软好听,这也让寅鸩神驰许久。前院停手,茂湖和两名寅王府护位进入後院,各自回到自家主人身边。申若羽将自己两袖上的丝带松下,原本茂湖要进里屋拿取兜罩,被申若羽小声阻止了,都已经如此境地,此时拿出兜罩反而让人笑话。藏院一行人在申若羽带领下落座寅王府带来的席面,青水原本想将主人姑娘做的几道菜一并带到这桌,因为华锦楼的菜哪有申若羽做得好吃?可惜被茂湖制止了,自家主人姑娘下厨做菜可不是让这群流氓吃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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