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奈何塵埃盡惹我 — 章四 導故事正軌(下) (一)

梅冉冉颓然走回客栈不久,千梅岭一干门生亦收队归栈。因弟子众多房数有限,众人用过晚膳後便开始分配共房,梅冉冉见状当机立断,厚着脸皮揽住霍凌霄臂膀,邀他共度一宿。

此伎当然得逞,霍凌霄乐此不疲,进房後随即替梅冉冉诊脉通气,待灵流运满他全身才满意收手。

不过霍凌霄扬於唇畔的腻笑仅存一瞬,神情便忽转肃穆,道:「这回赵府的邪祟不容小觑……」

「咦?」梅冉冉本欲开口提及褚天辰伤事,却被霍凌霄突如其来的叹词盖过。

「适才用膳时,辕师兄凛若冰霜的模样你看见了吧?赵府那等邪祟在我们去探查的几个时辰里杀了三名仆侍,惹得府里上下人心惶惶,赵老爷更是口出秽言,直指我们千梅岭人办事不力……」

哇唔,正中梅辕高傲性格的软肋,难怪打从他进客栈就一脸屎样,梅冉冉还以为是他早时的气未消呢。

「一般作祟不会短刻弑命,一日杀三人,这邪祟已非走屍而是妖物了。」

「师弟也这麽认为?」霍凌霄挑眉一问。

「不单只有我这麽认为,众师兄们亦有这般想法吧。」梅冉冉展开摺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搧着。

「唉──辕师兄气坏了,嘱咐弟子四更至赵府抓邪祟,要招魂问灵。」

「四更!」凌晨一到三点是阳气转衰阴气正盛之时,梅辕当真怒急不要命也别拖弟子们下水呀。

「此回……阿冉就别去了。」霍凌霄语气沉重道。

废话,他若是去了肯定是当邪祟的诱饵吧,第一个就被喀擦。

梅冉冉听话点头,正要转题说起褚天辰,外边却传来细小的叩门声,他未及反应过来,霍凌霄先一步提剑上前,敞门迎人。

廊上的褚天辰见开门人非是梅冉冉,盱目惊恐,一连退了好几步。

霍凌霄瞅他陌生,迅即以指轻推剑格,剑颚赫然出鞘,吓坏於後跟上的梅冉冉。

「等等霍师兄,他是褚天辰……就、就是我要找的那名褚公子──」他由後抱上霍凌霄的腰,深怕师兄一个不小心就送男主角上西天。

「褚公子?」霍凌霄看了看紧贴在廊柱不过十来岁的男孩,一脸错愕,「他才几岁?」

好的好的,就知道霍师兄你为人正直,但可以不要连脑袋都这麽直吗……

「所以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还只是未成年的孩子,我总不能──」梅冉冉顿了下,觉得自己越描越黑,赶紧清喉转言:「反、反正他手臂受伤,我请他过来给你瞅瞅。」

霍凌霄不愧是仁心仁术的医者,耳闻褚天辰带伤,便不赘问侧身让他进入。梅冉冉这才放下心中大石,松开霍凌霄腰腹并笑着道谢。

这番亲昵举止入了褚天辰眼,不知怎麽地特麽刺眸,他唇瓣一抿,撇开视线了,而忧忡他臂膀伤势的梅冉冉,自然没注意到褚天辰的神色变化,一把将他推上炕,让霍凌霄细观审视。

梅冉冉伫於褚天辰身侧,趁霍凌霄探身验伤时,将他洗净的颜庞外加一身墨色素衣来回瞅了好几遍。

洗去脸上灰渍後,他的面孔几乎和冉小夏再无不同,梅冉冉瞵视好半晌,不免油然心酸。

感觉好像他人进到了《魔剑傲天传》,欠弟弟的债也依旧没有还清一样……

「唔!」

褚天辰一声闷哼引回他的神智,只见霍凌霄抬起他的左肘,神情越发难看。

「师兄?」梅冉冉大感不妙,忡然微唤。

「褚公子,你这伤少说搁置一个月有,早已过了治疗佳期,要癒如当初有难度……」

听霍凌霄不急不徐地宣判,褚天辰并不哭丧,反倒是梅冉冉一脸绝望,像极亲人被判无药可医的家眷。

「总能好个七、八成吧?至少打个拳、使个剑什麽的不成问题……」

「褚公子有修剑练拳?」霍凌霄看他一身清瘦,脉象不似练武之人。

「没──」

「快要有了!」

褚天辰照实应之,梅冉冉却争言覆上,使霍凌霄听得一头雾水。

「他是练武奇才,我要带他上千梅岭。」

「阿冉你……当真?」

霍凌霄的惊诧其来有自,褚天辰的年岁早过了筑基黄金期,况且他气脉虽稳,筋骨却多有损伤,自身条件欠佳的状况下,想练出一番成就怕有难度。

「不管我当不当真,他的伤都得医治,霍师兄能想想法子吗?」梅冉冉光是觑他瘀肿的肩伤一眼都觉得难受,修不修真暂诸脑後,一切医好再说。

「那麽褚公子,你的臂膀有脱臼我先帮你调回去,会有些疼,你咬牙忍忍。」霍凌霄正坐炕缘面对褚天辰,一手扶住他的肩,另一手扶肘,轻声说句失礼後,便出力向上一推。

梅冉冉发誓,他听到褚天辰体内传来骨头碰撞的声响,光听就毛骨悚然,遑论这种整骨行为是在满是瘀血的肩头下做。

「阿冉,你过来搀他。」梅冉冉吓得魂不着体,还是霍凌霄出声才回神。

「好、好……我搀我搀。」他立刻上前将浑身颤抖不止的褚天辰扶着,然而疼到龇牙裂嘴的褚天辰早已搀不住,他只好改把人揽入怀中安抚。

强烈的痛感使褚天辰表情极度扭曲,但他似是怕人瞅到狼狈模样,深深把头埋进梅冉冉肩窝,以气若游丝的哽音哼了几声。

「这就……治好了吗?」即便褚天辰多有骨气、多有主角光环,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疼到吸吐都无法好好调节,他看得胆战心惊啊,能不能快点结束。

梅冉冉问语方落,霍凌霄登时掏出一只状似匕首的弯刃,持它走到不远处的炭盆上烤,待刃铁烧得红通,他才拈着坐回炕边。

「师、师兄,你要做什麽?」喂喂喂,他是把主角巨巨领回来救治,不是为了衬托你们这些配角有多讨厌他啊!

「继续搀着。」

「不行不行不行,看在他还是孩子的份上,不能饶过他吗?」梅冉冉抱得死紧,彷佛心爱的娃娃要让人抢了。

若是弄得不好,没来得及让褚天辰长大怎麽办?《魔剑傲天传》没有了主角又该怎麽办?你们就没想过他一个人崩盘,全部的人皆要陪亡吗?主角总有用不完的血条,号称金身不坏定律,一旦坏了肯定没好事啊!

霍凌霄苦笑望着神色凝重的师弟,劝道:「……阿冉,不划开一道伤口他的瘀血是不会散的。」

本作的神医都这麽说了,梅冉冉也不好再挡。他稍稍松开褚天辰的身子,可惜放与不放根本没差,痛过头的褚天辰似是黏皮糖,双手绕过他腰际,紧紧攫住他的裾袍。

「褚天辰再忍一下,一下下就好,霍师兄医术高超,很快你的伤便能痊癒……」

梅冉冉柔声的抚慰当真有效,褚天辰徐徐抬首,一对漾满水气且爬满血丝的瞳眸瞬也不瞬瞵瞅着他,只对看了一眼,霍凌霄便起手划下肩上皮肉。

褚天辰惊天动地的叫喊瞬间震疼梅冉冉的耳膜,害他摀着他的嘴也不是,捂住自己的耳朵也不是,正当他游移不定,霍凌霄早一步出手,点了褚天辰肩部的几个穴道,让他两眼一翻,直直昏倒在梅冉冉怀中。

「……」喂,有这招也不早点搬出来,听主角惨叫很得意吗!

「帮他压着伤止血,我去磨敷伤草药。」

霍凌霄大概是想早一步出房去挡住那些因尖叫前来关切的弟子,梅冉冉亦不再多询,点头表示明了。

坐在炕上虚待了近半个时辰,褚天辰肩上的血总算止得差不多,正当梅冉冉欲把不省人事的他置回炕上,霍凌霄时间掐得刚好,已备好敷药兜进房替他包紮伤口。

「让他睡一宿,离去前把这綑敷药带回去,他还年轻,静养个两、三旬日大抵能痊癒的。」

「嗯。」梅冉冉若有似无地回应,并起身将褚天辰轻放入榻,确认伤处不会碰着才盖上被子。

「你对褚公子确实不一般。」霍凌霄苦笑地把敷药放在炕旁。

「他还小,母亲也快不在了,师兄就当我是恻隐之心吧。」

「你一向心善,师兄知道,只是千梅岭不曾为没通过初修就入门当弟子之事开例。」

梅冉冉心里其实明白,上山修炼有一定规矩,单凭梅姓子弟的推荐,不用说宫主不答应,大概禀至梅辕那儿,便会被冠上胡闹两字,直接驳回。

「师兄劝言,师弟明晓。」此路不通还有别条,至少现在知道褚天辰人在黎州元化,若是此次无法将他带上千梅岭,那麽──他再想办法就是了嘤嘤嘤……

霍凌霄见梅冉冉一副沮丧,拍了拍他的肩,柔声道:「能帮的,师兄自然帮你,今晚先找个躺椅睡下,丑时已至,我先去赵府处理邪祟。」

梅冉冉只得点头谢过,抱拳恭送霍凌霄出房。待廊上闹哄哄的门生散去,他才坐回炕边,瞵视安睡的褚天辰。

在《魔剑傲天传》中作者对褚天辰上山修行前的身世并无太多着墨,只晓得养母孟梨殷死後,他变成了孤儿,几年後只身前来崎岖山拜师,至於是什麽契机导致他想修真,老实讲就算作者写了,读者们肯定也会快速翻过。

拜托,黑化後归魔炼邪术的褚天辰才是本作重点,他白莲花时代的模样,人气根本低迷!

思至此,梅冉冉不由得支额兴叹。现在的状况和他想得实在太不一样了,系统赋予他的《魔剑傲天传》路线时不时就不照既定路线走,害他现下说什麽、做什麽都要思考会不会让剧情变得很「意外」。

梅冉冉用扇端蹭了蹭抽疼的太阳穴,又瞄了一眼褚天辰安稳的睡颜。须臾,他伸手抚过带有淡淡乌青以及擦伤血痕的面颊,一副若有所思地喃言:「好好睡吧褚天辰,至少现在好好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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