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我最後新列的清单只比旧版清单多出两件事，这次我真的很认真去思考我想做的事，但有不少事都是在短时间无法达成的事。
比如说我想知道我正在追的漫画结局、或是在死前不能出国，至少到外岛玩一趟，又或者和住在东南亚的阿姨见上最後一面。
我所拥有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吃早餐的时候，新闻台正好在播报跨年烟火的新闻，妈妈啧了声，嘟囔了句这有什麽好看的，然後，她的目光笔直射向我。
「梁浅，跨年夜那天路上会有很多车，你补习完，骑车的时候最好避开高铁桥下那边的路。」
我的补习班即便是跨年夜也没有停课。
「嗯。」我垂下眼帘，看着漂浮在豆浆表面的光泽。
李程烨的面容突然浮现在我的眼前。
指腹滑过冰凉的杯壁，我抬起头，鼓起勇气说道：「那天学校有跨年之夜，我可不可以请假？」
「请假？」妈妈睁圆双眼，激动地说：「你要我说几次，你现在已经国三，明年就要基测了，如果你考不上南女，至少要考上家齐，你多多向你哥哥学习，你看他国三的时候哪天有偷懒过。」
我早就知道妈妈会有这样的反应。
哥哥坐在沙发一侧边翻书边吃早餐，听到妈妈突然点名自己，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跨年之夜是晚上六点开始，我可以赶在七点半前去补习班。」我没有放弃，「这样的话就不用补习，我前两年都没有参加，今年是最後一次了。」
也是我生命倒数最後一日。
「我说不行就不行，有时间去参加那些有的没得，不如多写一题习题，那天我从公司回来没有看到你在家，你就死定了。」妈妈双手交叉在胸前，态度十分强硬。
我泄气地推动马克杯，「我……」
「你就让她去参加吧，免得她升上高中後，被人笑是只会念书的书呆子，她那麽想去，你阻止的话，她大概也读不下书。」哥哥从沙发上起身，放在扶手的书滑到沙发座垫。
我大吃一惊，没想到哥哥竟然会帮我说话。
妈妈勉为其难地同意：「那好吧，但你要在七点半前到补习班，不准迟到。」
闻言，内心的所有不安一扫而空。
吃完早餐，牵着脚特车走出家门时，我看到站在门外的哥哥，我吓了一跳，反射性以为校车已经开走，他只能让妈妈载他去学校。
「你怎麽还在这里？今天校车又提早了吗？对了，刚刚谢谢你。」
淡眸锁着我的脸，沉默片刻，哥哥才冷淡地说：「我只是要跟你说，别胡思乱想，跨年那天路上人和车都会比较多，你自己注意一点。」
丢下这句话後，他加快脚步往校车停靠的街口跑去。
他……在担心我吗？
我愣在原地几秒，直到妈妈发现我还没走，从纱门後方探头出来催促我赶紧走别迟到了，我才回过神，踩下踏板，往学校的方向骑去。
连续三天都在校门口看到李程烨，今天我骑进车棚前，却没在对面看到熟悉的人影。
正当我感到狐疑时，一个重物落地的声响从我後方传来，循声望去，只见李程烨站在我的身後，他的脚边有一个吉他袋，还有一个早餐店塑胶袋，袋子里的三明治和铝箔包奶茶散落一地，他盯着自己的两手，表情像是被吓到一样。
「怎麽了？」看到他竟然毫无反应，我冲了上前，替他捡起吉他袋和早餐。
今天，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眼神涣散，我问了两次，他才如梦清醒般接过我递过去的东西。
「没什麽，谢谢你。」他略显狼狈，声音也不如以往和善。
然而，当我把早餐店的塑胶袋放进他的手里，我明明看到他用手指勾住提袋的洞口，他却没有勾住，塑胶袋再度落地。
这次从袋子里掉出的铝箔包破裂，砖红色的人行道被洒落的奶茶浸染出一大块深色的痕迹。
李程烨的表情一僵。
「抱歉，我太早松手了，等一下经过贩卖机，我再投一罐给你。」
我弯腰，分别捡起破裂的铝箔包和塑胶袋，我将塑胶袋和铝箔包丢进旁边的回收箱，又跑回李程烨旁边，他已经捡起三明治，包装三明治的塑胶袋上面都是奶茶，一滴一滴落在他脚边的地面。
「你的吉他。」我连忙从书包翻出一叠卫生纸，同吉他袋一起递给他，为了缓解气氛，我半开玩笑地说：「这次不要再手滑了。」
李程烨没有说话，将吉他袋往肩膀一挂，他用卫生纸包住三明治，随意地塞进书包里。
他看起来很……不开心。
我试探：「你在生气吗？我等一下就赔你奶茶。」
因为我害他的奶茶漏光吗？
「我是渐冻人。」李程烨面不改色的说，但他的声音却让我有种他是鼓起很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
渐冻人是什麽？
「你一定很困惑，为什麽我生在比现在还要好的时代，为何要放弃一切来到这里，那就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我想我能理解你突然得知自己将死的恐惧。」李程烨忽然自嘲一笑，「我是渐冻人，而且还在这个年纪就出现徵兆，这根本是叫我去死嘛。」
看我面露困惑不解，李程烨戳了一下我的额头，「算了，你有空再自己上网查吧，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你的事，看你的表情，你想和我说跨年之夜的事吧？」
「嗯。」我突然既紧张又兴奋，「我妈同意我可以参加，只要在七点半前离开就行了，要去哪里报名？」
「教务处。」李程烨拿出皱巴巴的宣传单，念出上面的资讯，他注视着我，再度恢复程我熟悉的那个阳光男孩，「早上七点半就可以到学生活动组登记，我们走吧，你刚说要在七点半前离开，我们待会也问问看可不可以把我们排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