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见我如此，他们一个憋笑到嘴角抽搐，而另一个？
眨眨眼，我对上莫宸昕平静无波的视线，而轻抿双唇的她，漠然无垠的眼底不见波澜，像只反映真实残酷的镜子，此时此刻，直截地映尽我的愚蠢可笑。
我……
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我僵在原地。
我看着他们、他们看着我……等等，除了他们，後面还有一大群正在等电梯的人？
我尴尬已极，就像小学把裙子穿反去上学一样。但问题是，我显然已经脱离小学很久了。
是时，厚重的电梯门在我面前再度阖上。
砰的一声。
那沉重结实的撞击，在这小小的电梯里不住回荡，顺带把我发红的耳根拨弄发烫──
「让我死了吧──」脸埋在手里，我真心怀疑我还有没有踏出电梯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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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丢脸啊──」
整个日式餐厅都是我悲愤呐喊的声音。
「超级丢脸，而且还被那麽多人看到，他们看起来都是我们台的同事啊──」我老爸在我对面坐下时，终於远离电视台的我再也忍不住嚷嚷。
「我再也不想回办公室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趴在桌上，我彻底崩溃。
「服务生，一份顶级生鱼片，鲑鱼、多点鲑鱼？今天是产地直送的？好，那就多来一些。」无视我的凄凉，我老爸不愠不火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啊，你们这里还有烤龙虾啊，真专业，不愧是位在台北市精华办公商圈的名店，那也来一份好啦。」
「还有啊……」我老爸的视线紧锁着菜单道，「干贝，烤干贝，干贝握寿司也来几份好了。」
「呜呜呜──」我继续哭，七分假哭、三分真哭。
但我老爸就是连一个同情眼神也不赏给我，彷佛坐在他对面的我是来搭伙的？「那个炸天妇罗也不错……」他继续点菜。
「呜呜呜──」我还不放弃。
潇洒的无视我，我老爸依然持续加点，点得行云流水，彷佛看不见菜单上头的价位，结巴一点也没有，「烤牡蛎，也……」
他絮絮叨叨，点了又点、加了又加，两个看起来食量一般的人硬生生点了十几道菜，不停按着POS机的服务生几次停顿，大概怀疑我老爸随时会补上一句说他点的这一堆其实是开玩笑的。
「好了啦。」擦擦眼泪，坐直身子的我阻止他，只因从小到大我看他使这伎俩不知道看过几百次了。
从小到大，我跟他聚少离多，国中刚开始一个人住的时候，几次跟他见面我都忍不住哭，说是想搬去他那里住，就算跟他当时的新老婆一起住也没关系，无奈他那时的老婆是个醋缸子，说是看到我就会想到我妈，连我的一根头发都容不得──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计可施的傅大仁只好用这招对付我。
点我爱吃的菜，毫不手软的点。
这是我老爸安慰我的唯一方法，黔驴技穷，什麽慈父说出大道理鼓励女儿的戏码丝毫不用期待，他傅大仁闯荡江湖几十余年，对付女人有千百招，对付小孩就这麽一百零一招──万变不离其宗，屡试不爽。
「不哭就好。」见把戏奏效，我老爸得意的笑，一脸的诡计得逞。
「呵呵。」我勉强凑出个僵硬微笑以对。
其实我也知道，指望他安慰我本来也不大对，毕竟刚刚的蠢事是我自己做出来的，我老爸只是恰好撞见这一幕而已？但碰到自己老爸，撒娇难免啊。
无奈摇头，我认份的喝了一大口茶冷静。
只是，一想起莫宸昕撞见这一幕的神色……
「啊──」该死。刹那，我彷佛又被名为羞赧的石头迎面一击，疼到快要抬不起脸。
她是没有像我老爸一样憋笑失败当场大笑，但她踏进电梯时回眸看见我的神情？
那时，我眼睁睁看着她的唇边逸出一丝轻叹。
……我真心想哭。
在她心中，我就是个彻底的笨蛋吧。
笨到无药可救的那种？
做饭技能零，也不会写稿，成天莽莽撞撞，还老是判断错误。
天，虽然我一点也不指望莫宸昕会对我有什麽好评价，可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等级一跌再跌，要说毫不介意，我也是真的办不到的。
虽然失败习惯了，但我也有所谓的羞耻心？虽然它不是特别大颗，但还是有那麽一点点……
嗯？
一阵香味袭来，我老爸笑吟吟的把服务生刚送来的烤龙虾推到我眼前，直击我饥肠辘辘的脾胃。
涌起的食慾登时屏蔽了我的沮丧。该说我老爸真的是很了解我？
唉。我摇摇头。
「吃饭吧、吃饭吧。」拆开筷子，我告诉自己，「有什麽事情比吃饭更重要的呢？」
夹起龙虾，我爽快地吃了一大口。
真的是──
当那鲜甜的肉质在我嘴里扩散……全身的细胞都放松下来，霎时，这两天的沮丧彷佛都在那美好的滋味里消失殆尽。
我满足的吐了一大口气。
「傻孩子，人生就是要这样。」我老爸见我吃得欢畅，喝了口啤酒的他一嘴乐呵呵，笑得很是洒脱，「有什麽好过不去的？」
他说得倒也没错，可不是吗？此刻，满嘴龙虾的我，还真的什麽烦恼都忘了。
几分钟後，烤干贝也送上来了。
又是一个我爱吃的东西。我快乐得眯起眼，我老爸虽然一向不知道怎麽安慰我，但我喜欢吃什麽他记得很清楚……又或者说我喜欢吃的东西跟他喜欢的差不多？随便啦，总之跟他一起吃饭我肯定都能大饱口福。
「我说你啊。」看我转眼又是一嘴的烤干贝，吃的风风火火停不下来，喝着酒的我老爸一手支着下巴，神色一变。
他似乎终於想起他来这趟的目的。
「你跟小昕相处的还好吧？」
问着我，他一向欢快的声音此刻透出担忧，「又是室友，又是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