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失散
「喂！你们见过成公子了吗？」
「是呀！还没瞧见他人呢？我来这都是为了他呀！」
「你说那个高个儿是成公子吗？」
「你说哪儿呢？」
「我也要看，快指给我。」
她们粉墨香气的女子，细眉弯柳，薄粉红妆，陷入推扯，惜言、知书却被她们推出人群。
「我说那成公子压根儿不在。」知书恼却地说。
惜言瞧着人群内丛动横生，眉尖一皱，这样热闹的场面，她是不爱的。
「走吧！」惜言面无表情淡漠说道。
「惜言，去哪儿？为何不待在那儿？郑姑娘说得对，人群能成为你的遮蔽。」知书向来聪敏，这次也赞同郑嫣妤的法子。
在外头，不再称呼惜言为公主，因为她不再是，虽然系出名门，留着前皇朝的血，但她已不再尊贵。
八方宫里皆是前朝後宫遗孤，喊她公主，尊她为尊贵，那也是因为仍尊她母亲马皇后为圣，念及马皇后生前仁慈懿行，连带喊她，否则，她该什麽都不是。
一位前朝公主，称号如她是一面击杀的刃，华丽不堪，她从未享有这个称号的供养，也没有这个称呼带来的权力，仅仅是让她活着。
她苟延残喘，多活几十年，对她而言是恩典，也是屈辱，犹如诅咒般无法挥灭，直至死亡。
「我…不想连累她。」
这样的宿命就让自己背着，何必牵扯他人。
一张素淡的脸上，有着盛及而衰的孤傲高贵姿态。
知书沈默，却惊鸿一瞥见方恪正携一批人马从巷内出来，不敢再细看，赶紧推着惜言绕过人群到另一头。
「若不待人群内，就快走，追兵已到。」
惜言闻後，加紧脚步，跟上知书。
终於从人群西面绕至东面，见一条小巷隐蔽，正要钻入时，却听见郑嫣妤大喊。
「你们何必这麽麻烦呢？你们要找的是我，这麽兴师动众的做什麽呀！」
「她上擂台做什麽？她这是引火上身，不要命了吗？」惜言神色惊恐。
「她是为了你，你再不走就愧对她了。」知书拉住惜言一颗想冲上擂台的心思，巴不得用绳子拴住，免得她再寻危险。
惜言内心焦灼，难道不能就让她被带走，被杀死，到此为止就好，非要为了她一人，积累一众人的命，总要让人牺牲让自己活，踩着亲友的屍体过活，背负着欠他们的债。
盈盈泪珠不住滑落，藕臂来不及挥泪，便被拉扯走进暗巷。
因惜言心口中暗埋方瑶拍进的毫发银针，无法提气与人动武，也无法提气施展轻功，否则，知书能更快带她逃离胡泉镇。
………………
「你说，一个大姑娘能去哪儿呢？被瑶儿打进一针，想必跑也跑不远，你说是吗？」一身青衣幽香，围垒四名妖娆姬人，手上一柄八卦无极扇，似短剑精巧，扇骨合起，轻抵一名姬人颔下。
那身段曼妙姬人面上泛着晕，笑说：「还是澈公子绝顶聪颖。」
「哈哈哈！」青衫展起八卦无极扇半掩着笑。那柄八卦无极扇为硬钢所制，一面融合黑铁，一面融合白钢，镂以纹饰，犹如空羽送风，秋意凉，仅一只扇面，细刻上一句诗句「轻罗小扇扑流萤」，却不见上句，彷佛还有另一扇，合为对扇。
「老子若不在意本公子，那便罢了！难得让我也来寻，那便是一等一的大事了。」
「澈公子真爱说笑，老爷怎不在意你了！」一名姬人纤腰盈盈不握，胸膛几乎贴在青衫上，露出半副肩膀。
「也不知要寻的那公主该如何清丽雅致？能否跟几个美人比比？」
几个姬人遮嘴呵呵笑了，一个拉起的广袖下，藏着数枚花标，一位手里攥着铁笛，一名满头珠翠发钗，细看锋芒四射，又一人细腰间挂着蚕丝软鞭绳，四人看来穿着犹如烟花女子，彷佛艳红罂粟，绝色挺立，观之难以忘记，一旦沾染，便魂不守舍，瘾不留神，总要宠溺，绝非一般。
江湖人称「似魅」，便是她们，风魅标下果绝，音魅笛音响绝，发魅钗至狠绝，丝魅蚕网难断绝。
「丝魅的网备下了吧！」
「早已备下了。蚕丝柔韧难断绝，沾染上不易察觉，稍加拉扯便能割破一口子，喂以麻毒，任谁也能手到擒来。」丝魅拉起纤腰间一串蚕鞭绳，面上妖娆之姿，犹如蜘蛛精。
知书带着嫣妤已跑了十里远，却不知黄莺在候已多时，张开的网，隐藏无形，等着逃窜的她们入网。
一丝刺痛感袭来，先是走在前面的知书，再是惜言，不待她举剑挥下，已飞来一枚标、一支钗，一在右肩头，一在左大腿，知书吃痛单膝下跪。
「竟然暗算。」知书摘下肩上的标，准备拔下大腿的钗，四位姬人便已在眼前，一只铁笛更是指着惜言喉间。
「呀…真让我把佳人盼来了。果真一位清丽，一个脱俗，我说，美人受伤了，要不跟我回去医治医治，肩上、腿上的伤让我看看，保证药到疤除，定不让你难看。」青衫微拂，传来一阵悠扬写意的轻松，一阵阵八卦无极扇风吹拂，青衫微敞，露出底下底衣。
「下流！」知书面泛青白，脑中不断思索如何脱困，现下惜言也被架住，妄动凶险。
「两位美人就跟我走一遭吧！公子我会疼你们的。」
惜言见他眉眼有些似如方恪，心中一惊，当真躲不过了吗？
知书也察觉了，面前风流者，该是方恪兄弟的方澈。
「有诗云：『泉源本无情，岂问浊与澈。』你却看来多情，令人生厌。」知书缓缓吟来诗句，底蕴含浊气，不满全在语句上头。
「说了半天，原来美人认得在下，那便更好办了。似魅带走吧！」方澈笑意浓的如漩涡，湍急夺命。
此时，知书已有了盘算，就算自己将命抵在这，也在所不惜。
就在音魅移动惜言时，知书冷不防，用未受伤的右脚踢向惜言腹部，惜言顿时被踢飞数尺之远，远离似魅与方澈，同时举剑挥向四人，丝魅拉蚕丝离的近些，躲避不及，腹部被划开，鲜血淋漓，倒地不起，腰际上蚕丝软鞭绳，迅速染成血红，风媚肩上被波及，伤至胸口，倒还了中伤知书肩伤之仇，发魅被砍落一地乌溜溜黑发，银钗珠翠散落一地，按着脖子渗出的血，诧异跪坐在旁，音魅离得最远而无事，却也心惊剑风而至。
「美人好身手，竟一剑破了似魅绝功，可惜本公子不打女人，否则便来会会你，你还是乖点儿跟我走吧！否则我还是可以破例，扇走你身上的衣服的。」方澈的笑意漩涡未减，反而更摄人。
「无耻之辈，做梦吧！」知书方才一轚用尽全力，气血翻腾，气息无法调理，暗自喘气。
惜言在数尺外，不能起身，虽疼得流泪，却也明白知书苦心，疼痛之泪混着担心，知书用了八成力送她走，现下她该如何自保？
此时听到达达马蹄声由远而近，又是追兵吗？对我穷追不舍，若还要牺牲知书，我倒不如跟方家人走吧！可是，我却不能开口，不能开口叫唤。
我该如何？我该如何呢？
焦急的泪不断滑落，一串断线珠链纷落。
一股箭镞直至，青衫右腹部血染外渗，似乎是右肾被贯穿。
方澈惊诧，捧着腹伤。
音魅赶紧回到方澈身边，内心暗惊，箭法如此精湛，百步穿杨，出无虚发的江湖大概没几人，莫非是绿林山庄！
若真是绿林山庄，可不能惹上，江湖人人皆知，他们有朝廷撑腰，得提醒公子撤。
「啊呀！真是对不住，我以为在大街上看到了恶狼，怕牠伤人，便忍不住射向一箭，希望还没伤人才好。」朗声将至，语暗藏锋，惜言听来甚是熟悉，正是几日前的郭文风。
「是谁眼力不好，胡乱骑射。」方澈吃痛，脸上难看。
音魅见是绿林山庄的人踏着风尘而来，急抓方澈肩头向後退，在方澈身边嘀咕几声，拉着方澈翻身上马。
「在下绿林山庄郭文风，在这儿给您赔礼。
见阁下搂姬抱妾，可是玉壶山庄的二少主呀！您不顾自己的身子，又来扰攘良家女子，现伤了，可不能不再管顾身子了。」
方澈气恼，却不能大肆发作，绿林山庄当年助先帝夺权，一统江山，功不可没，虽不在朝为官，仍深受皇室重视，不可轻忽。
「承蒙一箭，这就回去养着。」
只能苦笑作揖，纵马而去。
「玉壶易碎，路上磕碰当心些啊！」郭文风笑喊，眼底阴鸷。
方澈突感血气翻腾胀裂，一股子血腥喷涌而出，身子摇摇欲坠，靠前抓紧缰绳。
竟拿自己祖宗创下的山庄作文章来气我，咬定我不能对他如何，那便走着瞧。
看着远去的两人。
郭文风下马查看惜言，惜言此时已能起身，没管郭文风的关切，迳自走到知书身边，触目所及的血色，流自知书大腿上的伤，她快速拿起丝魅身上的蚕丝绳带，为知书绑上止血，小心翼翼抽出发钗，马上倒入止血药粉，一手按压，一手拿出随身针黹，迅速为她缝合。
知书已虚弱不堪躺头望天，见郭文风来到跟前，开口便说。
「公子，多谢你，你是我们的贵人。我不知将如何，若有什麽万一，拜托你好好照看我这可怜的妹子。她从小不能言语，自小过的坎坷。求你好人到底，帮帮我们吧！」
惜言听了这番，管不了泪眼，迷了眼睛，一串串没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