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盛開芳華 — 【第十四章‧言鬼】

花了一些功夫才让青阳玄同意让青阳宁一同前去,但启程当日不知因何消息走漏,苏倩气冲冲的跑到白府,拎着行囊要求一块前往,音岚和青阳宁见状便先退避一旁,让二人单独相谈。

「弘玉,此等大事,你不打算让我知道吗?」苏倩其实几天前就已掌握此消息,她左等右等,心底期望白弘玉能来找她同行甚至是和她说一声要出远门的事,但苦等几天却等来他要秘密出京的消息。

「倩倩,你别闹,事关重大,容不得你胡闹儿戏。」白弘玉实在不明白苏倩为何要无理取闹。

「弘玉,你还记得我这个未婚妻吗?」苏倩双眼含泪,激动地说道:「你是一国之相,为了国事、为了帝君鞠躬尽瘁是应当,但你三番两次为了宁儿,上刀山下火海,吭都没吭一声,你有想过我吗?」

白弘玉低首沉默不语。

「弘玉,你喜欢宁儿吧?」苏倩的眼泪似断线的珠链不停滑落,「可和你有婚约的是我苏倩,不是安乐公主青阳宁!」

「倩倩,我和宁儿仅是青梅竹马的感情,没有男女私情。」当然白弘玉和青阳宁的关系还不只於此,「她」之於他有莫大恩情,他曾允诺「她」,这一世必定护她周全无恙。只是这些,是无法说给苏倩知晓。

「别骗我了!从恒州那时我就该清醒……我只问你一句,如今你走还是不走?」见白弘玉面露难色,苏倩当场崩溃痛哭,顾不上其他,上前就往白弘玉的脸上赏一记火辣辣的巴掌,「算我爹爹错看你,错信良人!」

而苏倩留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跑走,徒留白弘玉一人愣在原地。

白弘玉见苏倩总算离开後,稍微整理下自个儿的仪容,一语不发的踏上停在白府的马车,一直候在马车上的两人见白弘玉脸上有道鲜明的掌印,也不好意思多问,只让车夫按原订计画启程出发。

据音岚使用定方盘的结果,言鬼似乎隐居在玄明国北州与梦然国柳州的交界地带,但言鬼之发上头的鬼气逐渐薄弱,待三人抵达柳州时,鬼气仅存无几。

但是三人的到来,引起附近野鬼的骚动,为数不少的的野鬼被青阳宁身上特殊的气息吸引,因此三人落脚的客栈时有野鬼侵扰,为避免在夜眠时青阳宁被野鬼暗袭,音岚和白弘玉在青阳宁身上下了两道结界。

但三人来到柳州几日,却未有半点言鬼的消息,音岚心急如焚,这些日子皆是早出晚归,日日拿着定方盘去寻言鬼的踪迹,但皆无所获。

相较之下,青阳宁和白弘玉就稍微放松,老是待在客栈的青阳宁闷得慌,想要自个儿出门晃晃,但被白弘玉拦着不让去,在青阳宁苦苦哀求下,白弘玉还是妥协,带着她出门逛街。

一路上,青阳宁像个孩子般,对街坊的每件事情都感到好奇无比,白弘玉看着如孩童般的青阳宁不禁发笑。

但这一笑,却让他惊觉自己的异样。

「弘玉!弘玉!」青阳宁的手在白弘玉面前挥来晃去,就是不见白弘玉有任何反应,直至青阳宁轻推一把,才将白弘玉拉回现实。

白弘玉还处在惊讶之中,但面上故作镇定,「怎麽了?」

「想什麽想得魂不守舍?是在担心倩倩吗?」青阳宁在那日事发後,一直没敢开口问白弘玉详情。

「算是吧。」白弘玉仔细回想苏倩的话,她说他爱的是青阳宁,但他一直以来都把「她」当成恩人而已。「她」入人间历劫前,托他务必保住「她」的魂魄,而他甚至不惜散尽千年修为,只为求「她」魂魄齐全,种种所作所为他都认为是在报「她」当年的救命之恩。对他一只妖而言,什麽是爱他不晓得。

「你和倩倩还好吗?」青阳宁问的小心翼翼,深怕说错话。

「宁儿,你知道什麽是爱吗?」白弘玉当初会应下与苏倩的亲事纯粹是因为当时苏靖将军在朝中颇有势力,他若与苏倩成婚,便可巩固他在朝廷的势力,谁知在他入朝为官一年後,苏靖便战死沙场,而他认为苏靖当时算是有恩於他,一直未将此门亲事退婚。

「缘何此问?」青阳宁心中略感诧异,白弘玉虽与她较早相识,但和苏倩也算是自幼一块长大,她原先以为两人情投意合,今日白弘玉如此一问反让她疑惑。

白弘玉沉默了会後欲言又止,轻叹一口气:「算了,这是我和倩倩的事,多言无益。」

青阳宁有些不安,虽然不知道白弘玉是否对倩倩的心意改变,但从最近的情况看来,多少有影响到二人之间的感情,一个是她的青梅竹马,一个是她的手帕交,无论如何她都希望两人有一个好结局,「倩倩自从苏将军战死後心思确实变得较为敏感,弘玉你可别辜负倩倩,倩倩经不起如此打击。」

白弘玉闻言点头,「我自有斟酌,放心吧。」

之後青阳宁也无心逛街,随意找了家饭馆,选在二楼僻静的雅座,点了几样菜便和白弘玉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谈,但更多的是二人望着对方发愣。

「二位客官,这是本店招待的酒水,请慢──」送菜的掌柜姑娘一看见青阳宁脸色骤变,青阳宁与她对视,一股熟稔的感觉涌上心头,却又说不上来原因,本想开口询问,但那掌柜姑娘却像是受极惊吓般落荒而逃。

「为何感觉似曾相识?」青阳宁在那掌柜姑娘走後独自嘀咕,一边思索着她可曾见过此人。

而方才白弘玉一心想着他和苏倩的事未多注意,回神後便见青阳宁喃喃自语,「发生何事?」

「没事,方才似乎看见熟人,但又想不起来是谁。」青阳宁此言一出便惹白弘玉轻笑,「你自幼到大没出过城,在柳州怎会有熟人?」

闻此青阳宁也不禁发笑,「说的也是,我的熟人怎麽会在柳州呢。」

「饿了吧?菜都快凉了,赶紧吃吧。」白弘玉本想替青阳宁夹菜,才刚动筷青阳宁便先一步拾起碗筷,巧妙的回避白弘玉。

食饭过程中两人对坐无言,各自吃着碗中的饭菜。

倏忽楼下一阵骚动打破这份安静。

「怜姑娘、怜姑娘!」

「怜姑娘昏过去了!快请大夫!」

闻声自雅座中走出来的两人,只隐约听见有人昏倒,不久门外奔来提着药箱的大夫,围观众人才赶忙让出位置,此时在楼上的二人才看清,昏去的竟是那掌柜姑娘。

「我想去看看。」青阳宁的心中一直对此人有莫名的熟稔,但白弘玉认为此次远行不宜声张,於是阻止青阳宁下楼。

自人群中又跑出一男子,拦腰便抱起昏厥的怜姑娘往外急奔,留下错愕的大夫与众人。见人被抱走,围观群众自也鸟兽散,但从人群之中,有一抹身影悄悄跟上男子的步伐而去。

男子一路急奔,最後在城外近郊的地方停下脚步,转身怒喝:「来者何人!」

听见此话,隐身在树林後的人缓步而出,细瞧竟是音岚。

「怜儿昏倒,是你害的?」音岚眼前的男子怒火中烧,看来似乎非常看重那位名唤怜儿的女子。

「这是鬼迷香,言下之意若是一般常人便无害,但若是鬼便会昏去,但让我颇为意外的是,她的道行似乎不浅。」音岚原先在城外寻找言鬼的踪迹,没想到定方盘却突然有所感应,循着定方盘的指引,最後在方才的客栈停下,但客栈的人潮众多,不好一一查访,他才出此一计。

听完音岚一番话,男子面色骤变,马上压低身姿作备战貌,「你是那帮恶鬼派来的?只要我还活着,我便不会让你动怜儿一分。」

「恶鬼?难不成她真的是怜语?」思及此,音岚收起刚才的轻松,脸色转为阴郁,言鬼怜语除了乃冥界逃犯,他和怜语也算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呢!

一直被抱在男子怀中的女子悠悠转醒,并从男子怀中离开,勉强站起身後步伐还有些不稳,「等等……」

「怜儿,有我在此,除非踏过我的屍体,否则──」被唤作怜儿的女子将葱白般的玉指抵上男子的唇,眼中映出彼此的身影,她温柔一笑,「他并非那帮恶鬼,也许对他而言真正的恶鬼是我……」她转过身并走向音岚,「鬼迷香这一计甚妙,久仰缉鬼使大名。」

音岚压抑内心的怒火,沉声问:「你是言鬼怜语?」这是他现下心中最迫切想知道的答案。

眼前的女子点头大方承认,「我便是言鬼怜语。」

闻此,音岚忽然松开紧握的拳心,毫不犹豫的画起九字阵,一旁男子看着音岚的动作,率先挡在怜语身前,而手上也没有闲着,还不忘冷哼一声,「区区三垣门的雕虫小技也敢献丑?」语落,男子凝气作七把样式不一的剑,眼见两人之间的战火一触即发,此刻怜语双眼发红,低喊一声:「静!」

就在此时两人的动作凝结在空气中,动弹不得。这便是言鬼一族最强的实力──「所言即真」。

「千水,善恶终有报。」语毕,怜语转过身子正对着音岚後跪地伏首,「冥界逃犯言鬼怜语愿认罪降伏。」

名唤千水的男子激动的大喊:「怜儿!不可!你还有我们的孩子!孩子不能没有娘!」

此刻怜语泪眼婆娑,「千水,逃匿千年的日子时常担心受怕,但我很庆幸能与你相知相惜。」

「怜儿、怜儿,不……什麽冥界逃犯?那又何妨?我只要你陪我。」唤作千水的男子此时卸下方才剽悍的武装,强忍着眼中泪水,柔声轻唤怜语。

一旁的音岚趁千水不备,绕至身後赏他後颈一记,顿时让他昏了过去。

「我不伤无辜,他仅是昏去罢了。」音岚冷睨怜语一眼,「但在缉捕你前,我想问清千年前的事。」

擦乾眼角泪痕的怜语露出苦笑,「千年前我听信贪欲之鬼嗜梦之言,不仅犯下行刺冥君的重罪,还以言鬼之名诅咒沙华花叶相见。」

「千年前的彼岸究竟与你有何深仇大恨才让你下此狠手?」音岚忆起那日彼岸的魂魄在他的眼前魂飞魄散,那撕心裂肺的痛楚至今思及,胸口仍隐隐作痛。

怜语没有回答音岚,而是从腰间掏出一颗晶莹剔透的圆珠,「焚化此珠,沾点眉心,便可解咒。」

音岚见怜语不愿回答便作罢,将圆珠收妥,手执灵笔在怜语周身画出一个圆。

待音岚笔落,怜语一记回眸浅笑,对着音岚说道:「劝君珍视眼前人。另外,代我向千水道谢,请他原谅我的自私,能和他有个孩子,是我此生最大荣幸。」

这回绘灵缚的光圈和往常的样子有些不同,以怜语为中心散出一圈圈涟漪的光,而那光圈竟如阳光般有些温暖。

怜语最後望向千水满足一笑,闭目那刻的脸容十分安详,毫无挣扎。

不过瞬间,再眨眼便仅剩一幅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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