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卖场附近的诊所。
「快吃。」小葳嘱咐。
拆了药包、递了热水,四十一度高烧还说自己没事,关依芷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力还真是日日见长。小葳结完医药费,回身时却发现刚递去病人手上的药还有水,她动也未动,有些怒了。
「关小姐,你是等着我喂你呢?还是等着烧成小儿麻痹?」
「……苦。」无辜的大眼直直盯着手中药包,她什麽都能接受,唯独苦不能。
小葳叹了口气,早知道她怕苦,离开卖场的时候顺便结了一盒巧克力,正要伸手给她送惊喜,却让另一只意味不明的大掌给抢先了。
「以念?」她抬眼望去,难掩惊讶。
若说装熟,小葳可是空前绝後,明明才认识不到半天,她也能喊得这麽亲近又自然。
新人莫以念就站在那里,一只手惯性地放在口袋深处,腾出的另一只正摆在关依芷面前,端着一盒亮晃晃的森永牛奶糖,此刻笑意阑珊的模样,恍惚有一瞬间,好像他们又回到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青春年代。
关依芷不吃巧克力,独爱牛奶糖。
他都没忘。
小葳视线流转在两人之间,不解许久,也观察许久。
「你们……认识?」她讷讷下了定论。
而且,直觉还是关系很深的旧识,更讶於白天一整天的相处,所有人竟都浑然未觉。
这便是莫以念的温柔,他总是替她着想。
他此刻眼角含着一抹淡淡笑意,依旧好看如昔。
反观关依芷却是心虚无比。
如果一别七年,从未听过「分手」两字就变成前男友的话算认识,那就认识。
「关依芷,你真是让我好找啊。」莫以念语气温顺,可他明明是来讨债的,但对她就是偏偏不能狠心,甚至连装都不行,他的笑暖得就要溢出水来,「看见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这是真心的。
她好,他就好。
看到你也还活着,也真的太好了。
关依芷张口无言,眼中含泪。
七年了,她以为只有她这个傻子,才会将那年少无知的情话当真了,可现如今,莫以念就站在眼前,她一看见他,他一开口对她说话,脑中忽然就一片空白了。
七年前,她知道了一个埋藏多年的秘密,至今难信,这麽荒唐的事怎麽就落在自己头上了?於是,她悄无声息地离开那座城市、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个她深爱的少年。
一别经年,故人重逢,方才惊觉,原来这世上除了她,竟还有人对初中的那一段青涩情事如此心心念念、频频回首吗?
好傻。
真的太傻了。
可却也真真令人欣慰,还有难过。
欣慰的是,不管岁月如何汹涌,他们依然彼此心意相通。
难过的是,不管他们如何心意相通,之间阻难却是一道永远不能跨越的血海深仇。
小葳有些被这气氛弄得搞不清楚状况,看着像是演一出久别重逢、破镜重圆的戏码,可这氛围却古怪得叫人雾里看花。
关依芷瞅着端再眼前的森永牛奶糖。
莫以念这个人,真是混蛋极了。
明明是她一声不响地离去,明明是她有愧於他,他此刻却站在这里笑得别来无恙。彷佛他们之间从不曾分离似的。
心中跌宕久久难以平复,一面欣喜、一面愧疚难平。
所以,最後还是由莫以念打破僵局,一如从来那样。
然而一开口,就是语出惊人,足以让关依芷收回所有感伤情绪的那种语出惊人。
「我逃婚第三次,今天无处可去,你能收留我吗?」
逃婚?
第三次?
一旁小葳听得一脸不可置信,那平淡的语气像是在诉说一件例行公事。
关依芷回神後眼角一抽,哭笑不得。
「……你说什麽?」
他又干傻事,真是十年如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