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打篮球。」
五个字，一句话，一个要求，我对着杨腾峰死缠烂打的边劝边威胁，让他心不甘情不愿的陪我打球。
在放学後人烟稀少的校园，我跟死羊头嬉闹着，浑身脏兮兮的在球场上挥汗淋漓，汗如雨下，伴随的是运球时篮球落地的碰碰声，及投篮时篮筐晃动的清脆声响。
跑累了，我们俩跌坐在软ＰＵ材质的地面上，温热的感觉朝臀部袭来，我伸手捉了瓶矿泉水，扭开瓶盖一仰而尽，液体滑过喉间，我「啊」的轻轻呻吟了一声。
「我问你一个小问题，看你身为男性的想法。」我擦擦汗，看向死羊头说。
他点点头，嗓音因过度疲累而略显沙哑，「说啊，我能回答就回答。」
「如果今天，你称赞一个女生很漂亮，那你称赞她的动机是什麽？单纯欣赏吗？」
「什麽？」
我挠挠头，一颗晶莹剔透的汗珠华丽丽从我脸颊滑落，「就是，假如今天你觉的我很漂亮……」
「我绝对不会觉得你很漂亮。」他撑大眼，惊恐地摇摇头。
「吵死了！」我举起铁沙掌朝他不长眼的挥去，他发出一记哀嚎，「认真啦！假如今天你突然称赞我很漂亮，原因是什麽？动机是什麽？」
「嗯……」他把湿漉漉的手帕丢在一旁，歪着头思考，「就单纯觉得你很漂亮才称赞的啊，不然呢？」
「那如果你之前遇过比她更正更可爱的女生，但你都没称赞她们漂亮，却唯独只有她、她最特别、她是唯一，又为什麽？」
「呃……」杨腾峰昂首喝水，摇头晃脑地说，「可能我喜欢那个女生啊，有句俗语说情人眼里出……湿纸巾……什麽的。」
「果然……」我瘫躺在地上，闭起双眼。
好讨厌，我讨厌自己的不勇敢，讨厌自己的懦弱，讨厌不敢向齐靖表白的胆小。
「……是齐靖吗？」他慢条斯理的说，我倏地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他正正经经的俊脸。「你喜欢齐靖？」
「你怎麽知道！」我愕然坐起身。
「杜芷涵你有病啊，讲话小声点！」他瞪我一眼，弹了一下我的额头，「当然是观察的，你当我第一天认识你吗？」
「我知道你经常趁着课余时间偷偷去乙班教室门口偷偷看他、为了跟他进同个社团求了老师两天；你放学也不是故意要晚回家，只是留在学校，才能在齐靖独自一人晚自习的时候跟他聊天。
你装作自己的理化很烂，特意去乙班请教成绩最好的齐靖；你调侃他跟其他女生走近是为了要听到他反驳，甚至在两班合并上课的时候故意改错他的考卷，让他为了无缘无故被扣分来找你吵架。」
「杜芷涵，你的心思实在是太好猜了，你的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你对他的喜欢。」他莞尔一笑，「所以，麻烦请你大小姐别整天跟我抱怨了，去告诉他你喜欢他比较实在。」
原来……他什麽都知道？
我一怔，有种，所有事情，尽在他眼里无所遁形的感觉。
「你怎麽能……这麽清楚？」我咬着唇，用尽身体所剩的力量，从牙缝里挤出这七个字。
羊头凝睇着我，唇角微勾，「或许是……因为我们同病相怜？」
他抬头看着天空，在夕阳的光辉映下，我看见，我看见他的眼底，蒙上层亮晶晶的水雾。
我愣，呆呆的看着他的脸庞。
过了三年，他不只再是那个只会欺负我的王八蛋，居然变得略显英俊，五官变深邃了，眼神里的青涩与稚气也渐渐不见。
对我来说，他不仅是货真价实的嘴炮朋友，偶尔也是个良师益友。既具备抄国文作业的资格，也适任数学小老师的重责大任。
就这样？
就只有，这样？
或许察觉我的灼热目光，杨腾峰不着痕迹的抹了抹脸，对我扬起一抹浅笑，招牌小梨窝轻轻浮现出，但，羊嘴吐不出象牙：「丑八怪，你看屁啊。」
……啪拉，我那渺小的少女心都碎了。
感性的眼泪立刻收进眼眶，我怒气直冲脑门，抓起一旁孤伶伶的篮球往他恨恨砸，边骂边吼：「亏我还如痴如醉的听你讲！你这智障，假掰一大堆，一副看透我的样子，我今天不打死你这死羊头才怪！」
「干！你打屁啊！」杨腾峰不甘示弱，拿起乾瘪的矿泉水瓶挡住我的攻击。
「我才问你，你这什麽态度啦！」我额上青筋抽了抽。
「你也不用这麽暴力吧？」他揉了揉方馋被砸中的手臂。
沈默了数秒，我率先发出疑问：「对了，你刚刚说『同病相怜』是什麽意思？」
样腾峰啜了口水，凉凉的说道：「没事啊没事……」
我俯身向前，眉毛一拧故作凶狠的将拳头架在他颈子，颇有官民逼女的既视感。「你有暗恋的人女生？给我老实招出来！」
「就说没有你想怎样啊？」他屁股往後挪了几公分，暗暗擦去冷汗。
「啧啧……都十四岁了，装什麽矜持啊？有暗恋的有喜欢的就说啊，没关系的——」我贼贼娇笑了几声，手肘顶了顶他的胸膛，随着他後退再靠近他些。
「你那什麽口气……欸，杜芷涵，别靠我那麽近！」杨腾峰掰开我的手，恶狠狠的扭头，视线漂移不定，「我、我要走了，你要留下来？」
「你还没回答我啊……」我闷闷的咕哝。
「吵死了，你这女人怎麽对八卦那麽有兴趣？」
「你怪我？八卦是女人的天……等等，你在害羞吗？」不经意瞄见他鲜红欲滴的脸颊，我盯了一会，像发现新大陆似的鬼吼鬼叫：「不会吧……，杨腾峰你脸红了？你是在害羞我刚刚靠你那麽近吗？」
「干！谁在害羞？」他转过身，覆上红晕的双颊及支支吾吾的语气愈描愈黑。
好萌啊啊啊！我心里无限呐喊，压下觊觎扑倒压倒推倒他的冲动，脑袋里一闪而过两字：傲娇。
啧，原来这小子写是不折不扣的傲娇啊。
我拍拍他的肩，正正经经的告诫，「死羊头，我真的觉得你是一表人才，前途无量，原来你是要人开发才会茁壮的啊。」
「杜芷涵，你还有药可医吗？」杨腾峰扶扶背颈，口气无奈有些挫败。
落下这句话，他背起厚重的书包，踱着疲惫的步伐径自往学校门口离去。
我连忙提起书包，跟随他絮乱的脚步声，在渺无人烟的校园回荡，「你等一下嘛，我家就住你家旁边，一起走不能吗？」
他冷冷斜睨了我一眼，随後勾起一抹无害却戏谑的笑容，「跟你这种人一起走，十分降低我的格调！」
球鞋用力踹了小腿骨，瞬间听到某人闷哼一声。
哼，人要懂得斟酌用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