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问章衞榕为何喜欢方映雪,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寻找答案的始末影像都很模糊,像是琴房的少女剪影;像是当大病初醒看见她喜极而泣、泪落嘴角的笑靥;还有,像是陪她练曲、为她复习与加强乐理那段一起奋斗的革命感情印记。
方映雪性情大方,对长辈来说,很容易被套上不够文静这样的说词;然而,对章卫榕则不然。方映雪之於章卫榕简直就是雪山上的阳光。他肯定够冷够坚强,这样自小就让爸爸担心的身子,全身没大病却老显得单薄,依然好好存活着,所以他跟爸爸笑说自己是雪山,即使在阳光下也不会融的,两者依然可以共存。
十四岁来到方家後,章卫榕最常看到方映雪的机会除了餐桌就是在玄关旁的檐廊,檐廊离他房间很近,有时在念书时会听到她清爽天真又好听的声音传来。每次见到方映雪坐在檐廊下大方喊他的模样就会让他感到一股阳光的热力,他原本冰冷身子内的磁场就这样让她深深地吸住,也更加感受到雪山与阳光真的可以共存的理论;只是,雪山不会动,阳光会,他总要静静地等着她再度出现来照耀他,在未来的日子里。
那一个下午和她一起走进琴房,改写了他生命,这是他後来分析出来的。
自小念的就是男生班,女孩对章卫榕就像是放在橱窗里,是只能远观不能亵玩的地位。来到方家後,一下子就要面对三个和自己年龄相近的女孩,对他而言,并不如其他少年那样期待。当时他才刚送走爸爸,对自己的未来茫然到挤不出一丁点计画,幸好,爸爸的拜把兄弟方伯伯陪着他送爸爸走、陪着他守灵、陪着他安顿好爸爸山上的家,还坚守对爸爸的承诺会好好照顾他。方伯伯和方妈妈待他如亲生儿子的这份重情义,即使只是少年的他,也知道要拿自己的一辈子来还这份情的。
会喜欢上映雪和对方伯伯、方妈妈的感谢感情完全无关,他喜欢她的是那不服输的可爱表情,每当有状况发生是她无法预测或控制的,她总是圆着眼作出反应,再扬高小小下巴等着别人的下一个反应,却是一点也不会让他产生不悦的俏模样。
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的表情就是首次进入方家琴房的那个下午,她准备的谱子是FrankSinatra所唱红的《FlyMetotheMoon》,那时他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五线谱上并没好好注意歌词,是後来才知道这首歌是这样动人的情歌。
问她可知歌词内容的意思,她笑得傻气十足,「我哪看得懂啊!我的英文都在及格边缘耶!这首歌是姐姐喜欢的歌,我借来的啊!」
Flymetothemoon带我飞向月亮(中文歌词,拙陶翻译)
Flymetothemoon
Andletmeplayamongthestars
Letmeseewhatspringislike
OnJupiterandMars
带我飞向月亮
让我翱翔在星际之间
让我看看木星和火星上的春天风光
Inotherwords,holdmyhand
Inotherwords,babykissme
换句话说,牵着我的手
就这样说吧,宝贝,吻我
Fillmylifewithsong
Andletmesingforevermore
YouareallIhopefor
AllIworshipandadore
将我的生命用歌曲来串起
让我这样一直唱下去
你是我所希望拥有的珍爱与爱慕
Inotherwords,pleasebetrue
Inotherwords,Iloveyou
换句话说,请真实地面对自己
就这样说吧,我爱你
後来,他将歌词翻成了中文,把这首歌藏在心里,实因她再也没有找他练过这曲子了。
然而,就从那时起,他开始习惯地在方家的檐廊寻她,每每受她邀约就一起到琴房去练琴;甚至养成了每每出了方家门,总习惯站在她的身後看着她的背影,非常享受能看着她在转头时对他回眸一笑的瞬间。那笑靥可以将他自己暗藏的紧绷精神放松,少年时期的他只知道自己喜欢她,但他这年龄的男孩到底可以将喜欢定位在哪里,他尚未有概念。
让他意识到他对映雪有了男女之间的喜欢是在他大病昏睡了一场後,在睁开眼看到她喜极而泣,不到十六岁的他心中所产的激动简直要让他再昏过去。後来,透过方妈妈才知道,在他昏迷之间,映雪一直守在他的床边,不停地为他哼唱,希望他要记得起来继续和她练曲。
而他怎也没想到,当他醒来後,他的世界已经不一样了。
在大人以为他尚不知情为何物的年龄,他爱上了一个女孩。